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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隘冰冷、风月无痕,一个有着如此才情的女子,于情感方面却又如此的坎坷。虽有高官锦卫、玉镫金鞍,也难以掩盖一个斩不断的愁字。
丽容不理解,苏姐姐苦尽甘来、在家中也终于也取得了正当名份,随着她荣任西州长史,按理说与柳姐姐比较时、更多了一层接近高峻的便利,为什么她还不敢主动迈出哪怕一步?
难道就任凭大好的时光慢慢吞噬她花朵一样的韶华?
李引已经微醺,挥手示意那些人离去后,隔窗望见酒楼下朦胧的夜色已然降临,忽然有些不能自控地也吟出一首诗来,让在座众人听了都大吃一惊。
诗道:“高楼苍暮夜,小镇凤凰妹。笑浅令城倾,钗摇由客醉。梦中发似云,驿里人难寐。举步催金山,含娇捧玉杯。”
苏殷一到盈隆岭,便在崔夫人与李引有些遮掩的言来语去中,察觉到两人间不同寻常的瓜葛。此时再看崔夫人的手中恰好捏了酒杯要喝,听了李引的诗,夫人的手不易察觉地颤了一下。
李引给苏殷的印象是老成持重的,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他借着酒劲、竟然吟出这么一首诗来。
诗中很明显地说到了一位令他难忘的女子,浅笑莲步、倾国倾城,云发金钗、如醉如梦,有多少个辗转难眠的静夜,都是因她而起。
再看崔氏此时已微微变色,说不清是喜、是厌的,面容有些扭曲。她当着晚辈也不能明显地掩饰内心的波澜,但轻微的局促被苏殷看在眼里。
联想到夫人让人过目不忘的步态、李引年至四旬决然一身……苏殷就有些明白了。但他也太大胆了!难道只是三两杯酒,便让他如此大失了分寸?
而到黔州后,苏殷看到崔夫人一直给李大人搓合着自己的贴身丫环。
苏殷看到丫环此时正痴痴地望向李大人,鬓边佩戴的赤金蝴蝶头饰轻轻摇动,惊讶着他粗犷面容下原来也有不俗的诗情。
丽容不明所以,只惊他诗也不错。李引浑然不知,再去自顾倒酒。一时座间无话。
苏长史谨慎而及时地冲丫环道,“小妹妹,你的蝴蝶金饰摇摇曳曳真是奇特,难怪李大人成就此诗了!”丫环听了,含羞道,“是夫人给我的……”
李引听罢愣了一愣,面露尴尬,他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失态。苏长史将话题极快地引到了丫环身上去,那么她一定有些猜测了。
他有些惶恐地瞟了崔颖一眼,对自己给她带来的不适,连此时的懊悔都不能多作表示,只是闷头再喝了一盏。
崔夫人不再阻止他喝酒,反而笑着对自己丫环道,“李大人因你而成诗,怎么不敬李大人一杯呢?”
丫环赧颜起身,去给李大人满酒,但李引怕再喝下去便真要失去控制,他一伸手盖住杯口,说什么也不让她倒酒。
而崔氏笑道,“李大人,如何敢不给我丫环面子!那么我也借此良时,吟上一首诗为李大人助兴。如果李大人觉着还听得过,就把酒满上等我诗成吧。”
李引把手拿开,让丫环倒了酒,口中也没有回应,半晌,只是哭丧了脸说,“夫人之命……小人纵死不辞!何惧这一盏酒呢!”
崔夫人见他惧酒如魔、而又不敢拂拒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神色恢复了正常。她临窗远眺,夜色阑珊,有一首诗由她口中轻轻淌出:
“楼下南村路,溪边北渡桥。华灯映碧柳,频为风来摇。”
丽容和丫环连声说好,齐说此诗有动有静,恰是此时景致。丽容说,“母亲,你这诗最好,我不往外看,就能知道灯光映着绿柳摇曳!”
而苏殷却听出夫人诗中之意:路是路、桥是桥,一南一北,路桥永不到一起。灯照柳、柳意风,灯柳绝无牵连。
李引极力抵拒着酒力给自己带来的干扰,用心听罢,脸上腾地就红了。他深知崔颖诗中之柳指的是谁。于是起身向着崔夫人深深一躬说道,“夫人的诗情景交融,远超小人无病呻吟之词!小人惭愧之至,只求夫人不计较我班门弄斧!”
夫人起身道,“那你还不饮了此杯?”
李引无言,再一饮而尽。夫人对苏殷和丽容道,“女儿们!我们走。”
丫环起身问,“夫人,是去县衙么?”
夫人对她笑了笑,后又恨恨地道,“你个榆木疙瘩,我与女儿们自回黔州刺史府,你莫跟来!!”李引颓然垂首无语,已经有些站不起来了。
而夫人已然举步走了出去,小白犬追了女主人几步,再回头看看自己的新朋友,它有些不能取舍。丽容拉了拉丫环的手,低声对她道,“你还不送李大人回去,难道要我们和夫人送他么!”
说罢,三人不再管那二人,出来结了酒钱。也不管一个丫环、要怎么才能将醉酒的李大人送回家去。
出了酒店门,护卫们已在外边等候,崔夫人才一把扶住苏殷,似乎有些虚脱,抓得苏殷肩膀疼。苏殷十分体贴地把夫人扶到车上去。
随后丽容也上车,放下了车帘,女护卫们前后簇拥着马车,出都濡县城往黔州赶。
车间一团漆黑,丽容问,“母亲,天色这么晚,我们在县衙不是有住处么?”
崔夫人有些不胜酒力,上来后就倚着苏殷而坐,此时就把头无力压在苏长史的肩上,半晌才回道,“老爷为着李大人官职,独自回府拟文,我却在这里饮酒作诗!都忘了他吃未吃过饭!”
丽容忽道,“母亲,可小白没跟来。”
崔氏头伏在苏殷肩头不动,说道,“它一定是跟丫环去了,我们不要管它。”
她们入黔州城时,城门堪堪要闭,车驾进城。夫人挑起车帘去看,街道上,更役正登了梯子在给灯杆里的灯盏添油,有一顶二人小轿从黔州刺史府的侧门悄悄抬出来,往黔州驿馆方向去了。
崔氏马上放下车帘,但苏殷和丽容也看到了,两人谁都没有表示奇怪。婆媳三人进了后宅,崔氏对候进来的两名仆妇道,“老爷吃过吗?”
仆妇摇头道,“夫人,老爷一回来就到前厅别室,到这时也不曾叫饭。”
丽容和苏殷以为夫人一定会问起那顶小轿,但她却没问,只是对仆妇道,“你们速去备办霄夜,备好后去叫老爷过来用饭,”
又对两位儿媳道,“在都濡担心着老爷,饭也没吃好,我们就补一些。”
不大一会儿,后宅酒饭备齐,高审行手托了一只函匣回内宅来。一见夫人,高审行便关切地问,“天这么晚,夫人怎么不住在都濡,还要大远的跑回来!万一夜路坎坷,岂不是让我牵念?”
夫人笑道,“我同样是不放心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