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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扳倒刘洎的,自身的体量一定不输于一位太子中庶子,甚至更大。
而这个人得知高峻在西州的行动后,在这么短时间里便在长安做出呼应,那么他与高峻又是什么铁打的关系?
这件事从褚遂良口中而出,当然说出后是无从对证的。但以高审行的头脑,立刻就猜到了这人就该是褚遂良。
褚大人与苏亶说出这么机密之事,当然是想借苏亶刺史之口将他的善意传递给审行、高府和高峻。
高审行惊讶于高峻在西州的行为,他就敢在太子中庶子如日中天的时候,主动对中庶子新到西州任司马的儿子发动进攻!
当真他是胆子大到没边儿了!
万一输掉了怎么办?考虑过没有?!难道要将整座高府都拿来给他陪葬?!!!高审行有一瞬间头脑里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伸手、在刺史座位的扶手上轻抚了几下,体会一下失去它的感受……
这次他想张口再骂高峻一句,张了张嘴却没有骂出口,因为自己还坐在这里呢!
要知道高峻与刘洎同为从三品,二人的对决对高峻是不利的。别的不说,高峻就是递个奏章上去,加急还在要路上跑六七天,而一位中庶子在皇帝面前说句话,瞬息可闻!
有多少事的成败只在瞬息之间!
苏亶冷眼看着自己这位亲家半晌无语、六神无主,额头上的冷汗也最不能掩饰他此时的惊愕,可又不能抬手去擦,只当是地旱天热吧!
不然,不是将别人的视线引到了他的冷汗上去?
此时苏刺史有些后悔,毕竟看到亲家的窘迫之态是不礼貌的。
苏刺史将目光专注于眼前的茶盏,不去看他,心中又有些快意。把这么重要的事带给高审行,那也是两人关系亲近才会讲的。
高审行一直以来,对干掉都濡县令马洇、总有些控制不住的自诩,偶尔便有个魏武挥鞭的感触,以为能有自己这般魄力的刺史、放眼天底下也没几个了。
但高峻远在西州的一脚,就把几千里外长安的、一个位极人臣的太子中庶子……踹掉了……真踹掉了……
此时再想一想八儿媳苏殷神话般地升迁,高审行虽然不明白、但选择了相信。
要不是夫人崔氏的回府,苏刺史都不知道如何化解由自己引起来的尴尬气氛。
……
崔夫人是赶回来取花圃中的那些树苗儿的。
她只来得及移了两棵桕树苗儿去盈隆岭,然后就滞留在都濡县。她感觉在那里比在刺史府快乐得多了。
那里自在随意、不必一看到高审行便想到他的背叛,每天可与丫环到盈隆岭上去、照看她们的小树,看看盈隆岭上长势极好的庄稼。
李引在都濡县的抗旱搞得最是有声有色,他不但抗住了盈隆岭的旱情,而且将石渠从岭上一直修到了岭下来,延伸出去了十多里。
畜力取水舀车的能力虽然已显不足,但他们精心修就的石渠,使那些悬崖下取上来的潭水几乎不会有什么损耗,还可以逐段关闭石渠上的闸门、等水在他们在想浇的、那块地边的石头池子中蓄够了再用。
这总比许多人远程担水方便多了——他将担水的人用在了修水渠上,而且随着水渠的延伸,担水的人越来越不需要多少了。
剩下来的那十来株桕树苗长得越来越粗壮,不能让它们再占用着刺史府后宅的花圃了。另外不论是她还是丫环,都以为盈隆岭上没有树就不大好看。
李引经常到岭顶上的水车去察看,从底下的地里一边察看墒情、一边走上来由他决定下一段的灌溉方向。
崔夫人与他提到要移树上岭时,李引县令没怎么考虑便答应了,他早就知道了这些树苗在她心幕中的象征意义。
随之而来的就是李引心里有些不大自在——是自己的固执,让刺史夫人以这种种树、栽树的方式,排解多年前欺骗他的歉意。
因为她移栽的那些树苗,全都出自于盈隆岭上那两株小桕树的种子。
但是让李引下定决心娶一房夫人,这绝无可能。
他总不能为了终结一段痛苦,就选择另一个并不能让他幸福的姻缘,岂不是把痛苦又转给了别人。
另外,李引对目前的生活也不觉得如何的难,他能时时看到一个自己在意的女人,看到她高兴,自己也就没所谓痛苦。
他能做的,便是顺着她的意思,努力做好本职、一步一步地升迁上去。
李引对于刺史高审行的不轨行为早就知道,开始是为了不让崔颖知道后难过,后来是为了不将事情闹到令崔颖难堪的地步,他假装看不到,甚至还选择了装聋作哑。
这件事在高审行看来,就是李县令的识时务。慢慢的,刺史大人再见到李县令时的不堪与尴尬感,也就不见了。
此次回来,因为是白天,崔夫人并未叫丫环随行。她让丫环留在了岭上,告诉她中午的饭就找李大人解决。然后崔夫人自己回府来了。
苏亶苏刺史惊讶于崔夫人的美貌,暗自里将她与自己的女儿进行了比较,除了她脸上稍显岁月浸磨的痕迹,崔夫人在任何地方都不落在苏殷之下。
崔氏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亲家翁会由台州跑了两千多里路赶过来。
苏刺史一边得体地夸奖崔夫人的容颜,一边礼貌地观察她。她听高审行说,台州和余杭捐了那么多的抗旱钱,脸上的就有了些心思不定的架势。
她一边埋怨自己的丈夫,怪他不及时派人去都濡县通知自己,让他们夫妻二人同时落个不知礼节的名声,一边立刻再亲自去厨中盯着、做上来几样精致菜点。
然后,经高刺史同意,崔夫人也端起了酒杯,陪亲家翁。
这下子说到了他们的八儿媳苏殷就自然得多了,高审行几乎就插不上比夫人更为得体的话。桌上的气氛几乎因为崔夫人的到来,一下子更像一家亲戚了。
更让苏亶惊讶的是崔夫人的酒量,看样子把他和高审行两个大刺史捆到一起、都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而高审行完全放任自己的夫人劝酒,他脸上的自得与满意终于再度浮现出来。
千里来送钱、让亲家母灌到桌子底下……种种的失态……而这位亲家母的真诚而迷人的笑容、滴水不漏的劝酒辞令……令人不忍拂拒。
苏亶最后就要找些理由了,他说,“贤嫂,兄弟在台州还有一大摊子事,总不能再喝了……!”。
崔氏立刻道,“亲家翁,你这话我是理解的。就说我家老爷,为个旱情也是忙得昏天黑地……我就不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