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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氏悄声地、但是厅内人都能听到,“七嫂,这件指戒如何?我看在西州恐怕是没有吧?我跟你说啊,这样贵重的东西在长安是可以常戴戴的,到了西州那样有风沙的地方就要好生收着。”
她说这话时,恰好选在阁老语音刚落,众人都一字不落地听到了。此语就有些瞧不起人的意思,是在告诉别人:这些西州来的女子们都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当然对于指戒就会忍不住去看了。
丽容一惊,怎么听她这话都不入耳,但分明是自己方才的小动作是被她看到了。原来不注意,听她一说,好像自己是有一点没见过好东西的感觉,当时她的脸就有些发红。
东阳公主刚刚要说话的,听了安氏的话就打住,她也觉察到了安氏的不良用意。而柳玉如刚刚起身也听到了,连忙去看丽容,发现她已经有些不自在。
而安氏的话充满了关切,表面上看,像是在提醒丽容,但是无疑是在向人表白:她自已才是身在长安、有资格佩戴此物的。
丽容忽见柳姐姐正转过了身子朝向自己,把她手上原来那枚指戒朝自己动了动。立时便有了应对,“呵呵大嫂,你说得很是,祖父大人所赐的指戒放在长安都不常见,何况在西州呢。这是我们姐妹入了高府才会有的宝贝……我真是太喜欢了!不过风沙就不必理会,因为柳姐姐那枚更大的,自从峻给她戴上后就从没摘下过。姐姐说,这东西是硬过风沙的。”
她来得快,当时把安氏的话反驳回去,既表示了自己对此物的喜爱,承认对祖父所赠的感谢,也同意对方所说西州少见此物的话。不然,就显得阁老心意不重了。
但是她接下来的话无疑也告诉安氏,长安少见、西州没有的东西,在高府却不稀奇——牧场新村的家也算高府。西州没有、高府有,而且早就有一颗比这些指戒还大的。
丽容最后的话又在告诉安氏:你别少见多怪了,难道不知宝石是最硬的?
她的答对不论是送出指戒的阁老、还是其他人听了都无可挑剔,又不露痕迹地反击回去。安氏一时笑容有些僵,而高峻家中这些人听后心里也是一亮,暗赞丽容的反应够快。
高岷的妻子丁氏一见这些女子们就很投缘,再说自己的丈夫此刻就在西州,心上就更觉着近乎了。
她接话,笑着问丽容道,“西州真是有那样大的风沙吗?怎么我从姐妹们的脸上却一点看不出来呢,倒像是个个出自江南水乡呀?长安的街头也看不到这么水灵的!”
丽容道,“嫂嫂,大哥让我们回去时带你同去西州,那里沙白风清,绿草如茵,地面就如人心一样开阔敞亮。那里的好处,没去过的人是根本体会不到的。”
这句话又在暗指安氏小肚鸡肠,但未著一字。丁氏笑道,“既然他有话,那我就有些急切地要去看看了!”
阁老自始至终都在观察着这两位孙媳的言来语往,而且还有高岷妻子的帮忙,但阁老并不是要偏向谁。就算是对安氏的挑衅也没有显示出不快。在他看来,这两个人的对话就像是两个孩子为着一件小事在那里较劲,但他对两人的胜负也是感兴趣的。
不过,从丽容的答对上,阁老也发现这个不大显山露水的女子反应很快。模样清秀,放在高府这些女子们中间来看,她就算是寻常,但是在一举一动中透着倔强。
阁老猜测道,还有那个老二谢金莲,这两个人大概会包揽了高峻家中管帐、收钱、开支的所有事情。
此时府内家人进来回禀道,“阁老,宗正少卿樊大人到访!”阁老在座位上欠身道,“快快有请!”
宗正寺向来与高府是没有什么来往的,广交官员一向不是阁老的行事方法。此时多数人都猜不出樊大人的来意,但是柳玉如和樊莺等人知道,樊大人的心里还放不下他的侄女樊莺。当然也有着从这里入手、与高府拉拉关系的意味了。
……
晚上,高府举行了盛大的晚宴,樊大人被强行留下,府中人此时已经知道他与高峻三夫人樊莺的关系,因而接待起来就更不同旁人。
席间,阁老问起了樊伯山寻找太子妃的结果,樊伯山讲过之后,连阁老都有些奇怪,也有些不大好的感觉——怎么这些女子们,都与西州拉上了关系?
他详细地询问了苏氏在西州的情况,柳玉如等人从头告诉。当听说苏氏在牧场村倾心于养蚕时,阁老又点了点头,对于一位废太子妃来说,这未偿不是个好的归宿。
但是他又有些不大放心,当时就想问问她们,高峻不会狂妄到……那啥吧?万一发生这种事,要是让那些御史们知道了,还不把牙都咬掉!
他觉得有必要提醒她们一下,但是,又觉得身份和场合太不合适。于是问樊大人,“陛下对太子妃落身西州是个什么意思?”
樊伯山回道,“陛下听说太子妃安好,就大为放心。依下官看,陛下也有些发愁她的去处——毕竟承乾殿下已经不在了。有心把她接到长安来,又怕见到了引发心中难过,因而对她该不该留在西州未置可否。”
又有人来报,“通直散骑常侍褚大人到访!”
今天有些反常,那些常年不怎么来往的大人们一个接一个,今天都想起过来看看。阁老起身,连忙说,“快请。”
褚遂良虽然未列公卿,但是不要忘了,他是皇帝身边的人。有什么话趁皇帝高兴时讲出来,对皇帝的影响甚大,而这是任何人都不具备的优势。虽无实际职权,仍为尊贵之官,任何人都不敢有丝毫怠慢。
寒暄、见礼。本来就是家宴,谁知道会冒上来这两位,西州新来的这些女子们都在座,只能一一过来与褚大人见礼。
褚遂良似乎早就知道樊大人与樊莺的关系了,当时便对樊莺道,“呵呵,本官的家乡也是余杭、在钱塘县。我与樊大人同乡、又相交甚厚,那么就托大也是你的叔叔了!”
平时也未见他与樊大人有多么“相交甚厚”,他说的是樊大人,却是在毫不掩饰地与高府拉近乎。一个皇帝的近侍,能够有这样明确的态度,一般官宦人家想都不敢想。
阁老哪里不知道这些!暗道,我就是再能,以往也没见你多亲近,还不是已经老了蹦嗒不了几年?看来,还是峻儿的表现已经引起你们的注意了。阁老笑着道,“口说无凭,我们高府的孙媳岂是随便相认的?”
哪知褚遂良早有准备,当时从袖中抖出来一件红珊瑚项链,不多不少也是三十六颗,“我岂会让阁老问住!当听说樊大人找至侄女时,本官就特意从皇帝那里讨得一件,侄女莫嫌不好。”
众人谁不认得此物,虽然不比刚给柳玉如的那串黑珍珠链子,但也十分贵重。樊莺双手接过,在阁老和樊大人的示意下口称叔父,又引得安氏夫人在边上一阵的不舒服。
言归正传,阁老问到了蝴蝶琴内发现羊皮卷一事。最近一段此事不被提及,但是不表示没有事。而向褚遂良打听,正是找对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