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你这是孤注一掷

叁拾伍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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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

    夏武雀坐在帐内,一步不出,外边的子弟们都心无旁骛的等待着,他们却不知道这一等会有多久。

    而他们更不知道,此时的夏武雀身体内发生了什么。

    一道又一道的光闪过他识海的天空。

    魂体内的识海世界风起云涌中,而在识海的大地上,竟密密麻麻的站在无数的人。

    是的,巫者之魂。

    金乌现在已化为夏武雀识海天空中的红日,照耀四方。

    这些为它释放的魂体就这样默默的站在了夏武雀的识海大地上,但每个人的神态都虔诚而激动。

    因为能拯救他们,能给他们新生的那位正在给他们演示夸父炼魂术。

    作为他们头人的萧远山,因为已开辟了新识海,因而可以和夏武雀一起练习,两具魂体一左一右,萧远山在下首,夏武雀在上首,他们举手投足时魂体的五轮三海都在生辉,可见的巫力流淌其中,为他们塑造脉络,提供能力。

    一套夸父炼魂术,动作虽然简单,但其中运行之复杂却非同小可,那就是所谓奥义的意义所在。

    不懂奥义,只懂其形的话,也只不过能勉强练体罢了,但知其奥义则可练魂。

    这是古巫,毫无意义,是通神之路。

    要是在场的是些蛮荒巫者的话,恐怕还会恐惧,然而这些经历无数年煎熬,怨天怨地的大荒孤魂却只有兴奋和感激。

    但他们并不知道,萧远山也不知道,夏武雀在传授他们炼魂术的同时,正通过金乌的光芒,将自己的意志输入他们的魂体内,一如对萧远山那样,补充他们的残缺并主导他们的生死。

    这里的孤魂有上万之众。

    但夏武雀的识海并不显得拥挤。

    这是因为,他已破碎旧识海,于是识海无边际。

    严格意义来说,这其实已是一个世界,一个夏武雀开辟的世界。

    外边的世界日升日落,识海内的天空却光芒不改。

    神识虽然飞快,但补全万众之魄却是个浩大的工程,不过也就过了短短两日,夏武雀便完成了这个艰巨的任务,并顺便为这些魂体开辟了三海。

    如果有旁观者,看到这一幕的话,只会以为这里是众神殿。

    因为,就在夏武雀通过金乌同时替他们将三海开通,然后三海来说运转的一刻,每个魂体都散发出了炙热的光芒,天空是一只金乌,大地上却有万尊旭日,最璀璨的那朵当然是他们的主宰,夏武雀。

    轰-轰轰-轰轰轰!

    在夏武雀引导下的万众魂体,万众一心的开始再度演练夸父炼魂术。

    在他们动起来的一刻,已铭刻于他们识海内的奥义开始引导他们的意志然后再引导巫力流过他们的身躯。

    在这一刻,夏武雀识海内的巫力需求到达了一个可怕的峰值。

    于是由内而外发生了一种极其可怕的现象。

    只见以他帐篷为中心,天空中的云层直接下压来,膝下的大地则开始隆起,与此同时现实世界内的无尽巫力从四面八方来,形成肉眼可见的巫力洪流,由无色到纯白,再到暗淡银光至璀璨金色,这些巫力穿过周遭的草木森林,穿过山丘沟壑,再穿过那些瞠目结舌屁滚尿流闪避的巫者直接注入神秘的帐内。

    帐篷无风狂舞,隐隐能见盘膝端坐的夏武雀双目之间熠熠生辉的天目豪光。

    那些巫力就轰隆隆的撞入其中,好像无始无终一样浩浩荡荡。

    齐正鹏等都看呆了,他们作为巫中高手,只轻轻一试探,就更感觉到天地间的巫力是何等的磅礴,这种磅礴之力以这样的速度灌输入体的话,不要说大巫,就是族巫都不可能吃得消。

    但夏武雀,却安然无恙。

    他那颗天目就好像一个无底洞一般的深不可测,好像连这个世界都能装进去,更何况这些巫力。

    东瀛部的领袖咋舌道:“以族巫大人之能,只需轻轻一指,就能平山倒海吧?这难道就是巫神之能吗?”

    虽然雷万钧在他们眼中还是族巫身份,但拥有落日弓,能吞金乌残魂的族巫还叫族巫嘛?如今这么大的动静他们只感到恐惧,居然毫不吃惊!由此可见雷万钧现在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这是一出又一出的奇迹垫出的心理承受力。

    寻常之辈就是拥有落日弓,射了他们一箭,他们都不会有这种程度的敬畏。

    齐正鹏想到自己之前决死的那一幕,后怕的脸都白了,到这个时候他才算真的明白,夏武雀要灭他青鸟部,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

    天在变,地在起。

    那帐下的土地越来越高,云层也越来越低。

    渐渐的,ian渐渐的,双方终于接触到了一起,在两者接触的一刻,天地间猛闪起道剧烈的无法形容的强光,照亮已是深夜的大荒之东的广阔原野。

    就好像有把来自异界的神祗之剑出鞘一样。

    那闪电不弯曲,笔直如柱,一闪之后剧烈浓缩,下一刻,帐篷无声无息粉碎为虚无,露出内部的一切,只见端坐那里的夏武雀正仰着头,张开双臂,那巨大的光从他的口,眼,天目灌入,再通过他的身躯进入他身下的大地。

    于是大地越发的高耸,云层越发的低沉。

    天空中有一只巨大的野禽,嗅到这磅礴巫力的滋味,懵懂无知的畜生嗅到美味本能寻来,在数十里外的高空忽见前面的云层下陷,竟成一个倒卷的漩涡,就如东海之上偶起的奇景般状况。

    这傻鸟才大惊失色的要逃,然而已经晚了,它只觉得自己的身躯为一股直入灵魂的吸力束缚着,直接将它拽住,然后就身不由己的沿着漩涡旋转的方向一圈一圈的向中心区。

    一开始,它划过天空的弧度还很长,相对缓慢。

    后来就越来越快。

    诡异的是,这厮竟不惧怕,意识内竟渐空明一片,并非浑浑噩噩,却又不是神志清醒,如果它有表情的话,就好像正飞向一只美味猎物,而非绝路的神态。

    其实不止是它。

    此时此刻,夏武雀所在周遭有无数庞大或细微的生灵,正不由自主的向这个漩涡的中心来。

    天空有漩涡,大地也有漩涡。

    两者倒置,各为龙卷。

    到这时候,在夏武雀周遭的这些巫者们也渐渐开始了迷失,便是强如齐正鹏,此刻也已经露出副迷茫又坚定的神情,仿佛找到灵魂深处最好的归宿一样,不由自主盘膝坐下,然后他的魂体,竟出窍向夏武雀去!

    轰-------一道雷光虐过齐正鹏的魂体,接着又一道。

    在这片光芒里,肉眼已能看到,虚空有远超之前金乌残魂的更多魂体悬浮于空中,随着巫力的波浪起伏流淌向夏武雀的识海内。

    而电光过处,他们就好像遭受了一种非常温柔的洗刷,洗刷去的,是他们本有的意志?

    夏武雀感受着这一切,只有他知道,这种现象并非他本意,这不过是他经历又一难时造成的连带现象罢了。

    月魂为底,金木水火土。

    土难水难火难已过,如今是金风来临!

    这就是金。

    非铁非银,是万物生机,是庞杂的意志,是无尽的杂念洗礼。

    本来他还需要很久,才能抵达这种境界。

    这种超越巫公,接近巫侯的境界。

    古巫之后的现巫中,历代巫侯走到这个层次时,也未曾有过这般惊天动地的场面,那是因为他们还不算了解古巫,他们的基础和夏武雀也决然不同。

    而现在的夏武雀所造就的一切,才是夸父,刑天,羿等英雄先辈目睹过的修炼之路两侧的风景。

    这一刻他的手镯微微动了动,一道神思绕过夏武雀向天外延伸。

    那个神秘殿堂漆黑一片,唯有阵阵沉重的呼吸,好像一只困兽在那里疗伤,手镯中的存在微微一笑便继续蛰伏下去。

    这一刻,正和夏族上下一起商议远征的宋覡神情一顿,突然丢开一切走出帐,然后凝神远眺,不久后他发出欣慰的大笑声,回头对夏巫正道:“不要担心了。”

    “不要担心什么?”夏巫正不解的问。

    “上邪已伤,世间再无人能阻止夏家一飞冲天!”

    王巫正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感觉好厉害的样子,于是立即拍手:“好啊好啊。”

    自上次靠阿猎击退任族巫之后,夏家在蛮荒南部本就已经一家独大,但放眼天下也能无敌吗?张巫正等白了这个无耻家伙一眼,心想,宋覡不是在说废话吗,巫侯一击伤了上邪.等等,两个人心中忽然浮现出又一个念头,难道说巫侯拼死一击为的竟是夏家的崛起?

    他们再联系到曾附身于阿猎的那位。

    一件事还看不出来,几件事联系起来的轨迹只能让他们得出这样一个可怕的答案。

    到了这个时候的他们岂会还相信宋覡只是个普通人物。

    什么样的无聊存才会帮一个糟老头,或者拜托一个糟老头潜伏区区巫正家数十年?还不是你本身就来历非凡很了不起?当然,关于这一点他们从来不敢问。

    这时宋覡又对夏巫正道:“青衣既来求助,说明西海到了紧迫时候,换在过去老朽一定会阻拦夏家去报恩,因为那等于寻死,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上邪受伤后,再无法看顾世间,夏家的古巫们自可以行于天下,因此,我赞同巫正你的决定。”

    原来他们正在讨论出征事宜。

    导致这一切的则是三个人,一个是被东海逮着还没放走的江疑,一个是正在中土虞万里等人追杀下的师河伯,还有一个则是坐在帐内的师青衣。

    已很久没有在夏家出现的女孩现在面色很不好看,惊惶表情溢于言表。

    从外边传回的消息让她已经失去了主张,因为她成长岁月里的几位至亲都陷入了危机,现在唯一能帮她的或者只有夏家了,可是夏家再厉害也不过数千人,他们面对的却会是东海,昆仑,和中土.

    “叔父大人,覡公,你们真的有把握吗?”她惶惶的问,失去王女自信的师青衣不过是个柔弱的水族少女,问题是,她也是属于夏家的,最起码夏巫正是这么看的。

    南荒以北,过大泽后,会有片连绵山脉由西北向东南划过大地。

    山脉的西北是目前态度含糊的北狄,山脉的东南就是中土。

    但南荒儿郎要入中土就必须经过现在为中土各部把守的北山线。

    单狐山一线,连绵三千里之地上竟有边春,樵明,逐光,帝山等大小十一座山,尽在虞万里的统治之下。

    另外大泽之西还有石者,敦薨两山。

    其中的部落野蛮凶残,据说便是昆仑行走万不得已都不愿意从那里路过。

    除此之外更有昆仑,隐隐和中土联手,似要擒拿师河伯,制住江共。

    夏家要面对以上这些敌人,要转战千万里地。

    只是想想就会觉得可怕。

    所以师青衣很是担心。

    夏巫正却豪气冲天:“人生除死无大事,我家能到今天已经满足,就算失败也不可辜负师河伯大人曾经的关爱。”

    和他相反,宋覡很是冷静,但宋覡对此竟也持乐观态度,他笑着安慰师青衣道:“青衣不必担心,以老朽看来,以夏家现在的精锐实力,这天下已经可以横着走了。”

    师青衣不敢置信,又不敢怀疑。

    王巫正却敢,喊道:“真的?可是.”

    老小子就这么狡猾,谁都知道他担心什么,但他非要做出这幅很羞射的表情来咨询,宋覡呵呵着道:“便是昆仑子弟,夏家难道没打过?而师河伯难道没友朋?现在就考虑他们也太早了点。”

    夏巫正闻言也赞同,并道:“我等击败任族之后,据说白巫公都沉默许久,而这个过程里,昆仑竟一言不发,足以说明些问题。”

    说罢他掌一合,道:“如今我只有最后一个担忧,我等出征后,族内妇孺等怎么办?”

    “西海可以提供保护。”师青衣立即道。

    她不是说大话。

    西海距招摇山几步之遥,完全在其势力范围下。

    虽说西海现在面临种种困难,但那也只是外在困难,要是连西海之侧的友族妇孺都无法看顾的话,那别说夏家,谁来帮西海也都没用了。

    宋覡道:“既然如此,今日就各族西迁,直接到海边驻扎,反正是冬季,暂时也不需要狩猎了,就让西海提供每日食物吧。”

    “好。”师青衣脆生生的答道。

    西海之大无法形容,这几家上万妇孺的吃喝他们当然包的下。

    宋覡接着又安排部分族内战巫,少年巫者留守,他胸中似有无尽韬略,一番安排井井有条,具体到族到人,竟是谁也挑不出个不字来。

    这般商议完毕之后。

    夏家便和李,张,王,以及新近附庸的几家一起,把妇孺向西海迁徙。

    他们迁徙的过程中,师青衣早已调集水族精锐,在西海边为他们构建房屋等。

    水族和巫者们的住宿风格完全不同,他们在大海中每每要遭受暗流乃至天敌的攻击,因此对房屋的要求格外的严格,这种记忆保存于他们的生命并延续下来,这才有了东海王宫之类,寻常巫者无法想象的殿堂居所。

    这次师青衣调集的是玳瑁和珊瑚两族的低等水族。

    这两族能构建珊瑚礁石,和玳瑁贝甲之类的坚固物件,是水族建筑的主力军,王女传下命令,告知他们营地规模入住人数后,这些家伙就忙碌起来。

    只见西海边洁白的沙滩只眨眼功夫就为黑压压的水族覆盖。

    这些上岸的低级水族们在族内长者的意志安排下,很快就按着计划摆出营地阵势,然后开始吐纳分泌材料构建,他们一呼一吸之间就能让寻常巫者手指粗的坚固礁石出现,所以也就短短一个时辰,沙滩边数万人的营地基础就已经给他们制好。

    水族等这一批兵丁操劳疲倦后,就再换一批上岸。

    如此循环,等夏家巫者们护送妇孺抵达时,只见西海边竟耸立着连绵的,一眼看不到边的圆屋来。

    这些圆屋每座都能容纳三五口人生活居住,上万圆屋就是方圆万里,不过这些圆屋都按着海岸线建立,所以狭窄且长,就如海边生出的一道巨大堤坝,虽不熊伟但震撼人心。

    夏巫正不禁感慨:“无怪水族能雄霸一方,如此能力干什么不能成?”

    师青衣抿嘴一笑:“这些只是小道啦。”

    双方毕竟一个长一个幼,也不是客套的时候,随便说了几句,夏巫正这就去安排人丁入住,而夏家作为各族的中心族,自然居住在最内一环,王家因为他们家巫正太猥琐,所以地位最低,安排在内陆一侧。

    也就是说,万一有事,王家人要先倒霉,除非刀从背后捅来。

    对此,王巫正心中滴血,面色尴尬,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熬过这几年,等夏家再壮大些,爷去和新进的附庸族得瑟就是,人嘛,要向前看!

    他这般自我调节自然无人知道。

    海边闹哄哄的局面下,便是最看他不顺眼的李巫正现在都懒得看他,因为妇孺入营的同时,战巫们也已经开始聚集。

    夏,常,李,王,陈,宋,甄。

    合计七家。

    本该是巫正七人,战巫千人,预备巫者六千余。

    但因为夏家对核心附庸传递了古巫奥义之后,现在夏家势力,已经有达到古巫正境的巫者三人,分别是夏巫正,张巫正,李巫正。

    他们的实际能力其实已经超过现在的一般大巫。

    他们更有接近古巫正境的战巫千五人,这些人的实力已超越一般巫正。

    至于他们的预备巫者,因为祖灵的帮助,人数大大超越之前,现在足有七千多,而这些人的实力,也已接近现在的巫正境。

    七家,八千子弟!就在夏家集结之际,有一群角马从远方疾驰而至,蹄声隆隆,马还未到,一个如雷的声音已经传来:“夏家可是要北上?”

    “常大巫?”夏巫正有些惊讶,不知道他的来意,但因为过去的情分他相信对方没有敌意,便迎接上去,夜风吹动常大巫胯下角马的鬓毛,也吹着他暗赤的脸庞,常大巫瞪着夏巫正追问:“是去救师河伯?”

    “你如何知道?”夏巫正突然从他背后看到一个人,常镇西,不由笑了点头。

    常大巫却没笑,叹道:“你这简直是拿全族性命去孤注一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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