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我被爱判处终身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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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地面渐渐往下凹陷,我整颗心都提在了嗓子眼里。

    严煜快退到入口处时,还在原地顿了许久,絮絮叨叨也不知道在吼些什么,我听不见,耳边实在太吵了,均是石头砸向地面的声音,只知道他的手臂始终举在半空中。

    我竟可能地站直,单手捂紧了肚子,另一只手死死地拽着周奕琛的手臂。数秒后,他不着迹地反握住了我的手,紧了紧,感受着他手掌传来的温度,我心里稍微踏实了那么一点点。

    僵持了大约五分钟左右,严煜终于闭上了嘴,话落的一瞬,枪声一阵阵响起,我耳边好似传来了一记闷哼声,很细微,但由着我和周奕琛距离太近了,我还是听见了。

    怔了怔,我屏着息,小心翼翼地问。

    “周奕琛,你没事吧?”

    好一会儿他都没有啃声,我很想绕到他身前,仔仔细细地看看他,可周遭晃动得太厉害,地面基本没有平坦的位置,哪怕迈那么一小步,都很艰难。

    我侧着身,将手绕至周奕琛的胸口,一点点往下摸索,手掌很快摸到了一片粘稠,我呼吸一滞,滚了滚喉咙,刚想再问点什么,手背就被周奕琛狠狠地压住了,他压得很紧,不给我继续摸仔细的机会,下一秒,他扭头望着我,说。

    “没事,是之前的伤口裂开了,你别乱动。”

    他的声音发沉,脸色也苍白得吓人,双唇几乎没有一点血色,额头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眉头紧蹙,好似十分痛苦的模样。

    我试图抽回手臂,紧盯着他,我问。

    “那么久了,就算伤口裂开了,也不会流那么多血。周奕琛,你是不是中枪了,啊?你别吓我,也别骗我,你……”

    “我真的没事!”

    周奕琛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度,语气也变得十分严肃,他微微低垂下眼帘,扫开了我的手。

    “苏南,你听话一点,站着别动。”

    说完,他就留下了一个后脑勺对着我,我双腿一僵,卡再嗓子眼里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我不能再给周奕琛添乱,我现在还怀着孕,肚子那么大,不是带着我,他也不至于无法应对这种场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我们身边全是落下来的碎石,好几次,我都以为自己会被砸到。我缩着脖子,脸贴在周奕琛的背上,弓着身,这姿势很不舒服,可我就是想挨着他,其实我还可以靠得更近一些,只是隔着个肚皮,又不敢压着孩子。

    听着周奕琛微微喘着粗气的声音,我眼睛酸得难受。除了安慰自己,他没有受伤,其余的我均做不了。

    “大哥,你能跳过来吗?”

    梁毓言忽地喊了周奕琛一声,这会儿我才抬头,发现我们前面的路被堵得死死的,周奕琛斜着身子,将我护在后面,挪了挪步子,问。

    “严煜走了?”

    “大哥,你们先绕过来,他刚走,这里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塌。”

    梁毓言的语气中满是焦急,他那头,偶尔还能听见扒拉石头的声音,周奕琛静默了数秒,迅速地扣住了我的腰,与我对换了一个位置,将我轻轻往前一推,而后单膝跪在了地上,曲着另一只腿,对我说,“踩上来。”

    他说话的时候,完全没看我,只盯着比人还高一些的石堆。

    “苏南,你看清楚了没,抓住上面那个扶手,翻下去,梁毓言会在那边接住你。”

    他语速很快,说完后,拧紧了眉。

    “看上面!”

    随即他大力地拉了我一把,攥紧了我的脚踝,再次复述。

    “踩上来。”

    他很用力,我只能僵着身子照他所说去做,他撑着我,抚稳了我的双腿,我垂眸看着他,鼻子里全是灰土的味道,双手扒在石头上,问,“那你呢?你怎么办?”我上下打量着他,可他穿着黑色的衬衫,我完全看不见他究竟哪里受伤了。

    “你先过去,我跟在你后面。”

    我半信半疑地逼迫自己移开了视线,咬着牙往上爬,周奕琛一直支着我,直到我一只手摸上了那个类似扶手的东西。

    周奕琛在后面,稍稍松下了一口气,猛地又将我往上推了推。我能感受到他的双手在颤抖,我尽可能将力道全放在扶手上,一条腿还没踩稳,轰地一声巨响,我前面的石头堆就松了。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看着石头要向我砸来,还没来得及闪开,我的小腹间就横出了一条强而有力的手臂,与此同时,周奕琛整个人都护住了我。

    我们一起往后倒去,摔了个实在,腰部抵在了一个十分尖锐的不明物上,一阵吃疼之后,我才清醒了那么几分。我第一反应就是摸向了自己的肚子,好在这个孩子足够坚强,我这么折腾,他也乖乖地躺在里面,现下也不乱动了。

    此刻我和周奕琛的脸挨得极近,他的气息重重地喷洒在我的脸颊上,双臂撑在我脑袋两侧,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我稍稍挪了挪身子,单手抵在周奕琛的胸口,动了动唇,还没出声,周奕琛就先一步扭开了脸,冲着石头那边道。

    “你先出去,严煜应该没跑多远,他在老宅装的炸弹不止这些,你先和外面的人汇合——”

    虽然周奕琛十分克制,但声音中不免还是夹杂着些许颤音。

    好半天,梁毓言才应声,大抵也是不死心,他挣扎了一会儿才离开。

    走前,梁毓言反复强调。

    “大哥,你一定要带着南南出来。”

    周奕琛并未回答,就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他这样,梁毓言也看不到,只有我能看见。

    我眼前基本没有任何光亮,崩塌的墙壁掩埋住了所有壁灯,即使在黑暗中,我也能看清周奕琛微微闪动的眸光,很亮。

    我们保持着一个姿势,维持了很久,我脸上也不知落了些什么,一点点从脸颊滚进了衣领,像血,又像是我的眼泪。我愣了好一会儿,想摸一摸,可周奕琛反应极快地先扯开了我的手。

    “周奕琛,我们——”

    我话还未说完整,周奕琛一个翻身,就虚靠在了一旁,深吸了几口气后,他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并递过了自己的手掌。

    “牵着我,这边应该出不去了,我带你走其他路。”

    “好。”

    我咬紧了牙关,忽略身上所有的疼痛,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

    他走在最前面,一路扫开了不少碎石,大抵是双眼习惯了黑暗,视线没有那么模糊了,其实我到了这个地下室之后,也暗暗地观察过周围的环境,压根没有找到其他能出去的路,可周奕琛轻描淡写地一句话,我却深信不疑。

    我相信他能带我出去,退一万步,就算走不出去,他在我身边,我也十分安心。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也不知道自己发什么傻,低笑了那么一声。

    大约是现在周遭太安静,我的笑声不轻不重地就落入了周奕琛的耳中。

    周奕琛肩头一僵,缓缓侧过身,黑着脸问。

    “你笑什么?”

    他语气凶巴巴的,可我一点儿也不生气,扬起嘴角,我靠近了几步,索性双手搂紧了他的手臂。

    “没什么,就是觉得挺神奇的。周奕琛,你知道吗,我一直都认为你不会来,也信了你说的和我互不相干,我当时真的很生气,在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那么无情的人。可你真来了,我又怕,我怕你会死,想到如果有一天,我连看都看不到你了,我都不知道……”

    我好不容易矫情一下,虽然很不适时,可字字句句均发自肺腑。

    周奕琛始终板着张脸,丝毫没有耐心听我说完,抬手掩了一下我的嘴巴,顺带还捏了捏我的下巴,沉声道。

    “这些没用的话,出去了再说也不迟。”

    闻言,我顿住了脚步,但一直没有松手,指间的力道反而越收越紧,周奕琛疑惑地看向我,“你……”

    “万一我们出不去了呢?周奕琛,你知道吗?我一直都特别想听你说一句话给我听,虽然我知道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不现实,但我偏偏就是想听。从我恢复记忆之后,你故意冷落我,但凡我想多那么一点,你立马就会一盆冷水浇灭,专挑一些戳我心窝子的话说。可事实你就是站在了我身前,说出来,真的比让你去死还难吗?”

    “我也不是想逼你说什么深情意切的话,我怕有些话再不说,就没有机会说了。”

    我努力地从嘴角挤出一抹笑,目光炽炽地望着周奕琛,咬着牙一字一顿告诉他。

    “我想我这辈子大约都离不开你了。”

    “你也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出去了,就不要再分开了,好不好?”

    话音落下,周奕琛久久都未出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伸手捏住了我的脸颊,晃了晃,用十分坚定地语气道。

    “我不会让你有事,我们可以出去。”

    说罢,他掰开了我的手指,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速度之快,我都没看清他此刻究竟是个怎样的表情。

    我问了那么多,他仅回答了我第一个问题,其余的,他均自动忽略了。

    说实话,有这么一瞬间,我还挺失落的,嘴里满是苦涩,觉得自己又自讨没趣了。

    跟着他的步子,我们身边的路越发空旷,障碍物也少了许多,但路也不是那么好走,可他始终没再让我碰他,亦没有停下来一秒,但他刻意放慢了脚步在等我。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总之我两条腿酸得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周奕琛推开了一道门,里面也是长长的石梯,他好似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但很轻,我听得不是那么真切。

    “跟好——”

    说这句话时,他仍是背对着我,走在前面。

    往上走了大约二十阶左右,也不知从哪儿透出了一抹光,打在周奕琛的身上,他整个身体都像镀了一层金边似的,我能看得出,他脚步有些虚浮,有一只手一直按在胸膛的位置。

    没有缘由地,盯着他的背影,我眼前就布上了一层氤氲,我尝试着伸手,想抓住他的衣摆,可扑了个空,那感觉很差,有一种他就要消失了的感觉。

    我拼命地摇了摇头,心底骂自己胡思乱想些什么。他就站在我面前,活生生那么一个人站着,我究竟还心慌什么呢?

    “周奕琛。”

    我唤了他一声,他没搭理我。

    深吸了一口,我提高了嗓音。

    “周奕琛!”

    他仍不出声,但却顿住了步子,他站在离我大约两步之遥的位置,静默了许久,才用颇为无奈地语气道。

    “苏南,能不能别哭?一点小事你都要哭,你从小就爱哭,是不是觉得自己哭了,我就会心软?你这么做压根是犯规,你明知道,我拿你没办法,所以你总是这样,是吗?”

    “好歹你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能不能坚强一点,你这样,我真怀疑你没法儿教育好我的孩子。”

    他刻意咬重了最后几个音节,我听了心里莫名一阵酸涩,吸了吸鼻子,我仰高了下巴。

    “我教育不好,你教育就行了。周奕琛,你别忘了,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孩子。”

    顿了顿,我用袖口胡乱擦掉了脸上的鼻涕眼泪。

    “我和孩子都需要你——”

    我没心情和周奕琛开玩笑,就是经历了那么多,我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什么名利金钱,什么报仇,我统统都不要去想了。

    只想平平淡淡地和自己爱的人一起白头到老,明明是件那么简单的事儿,为什么搁我身上,就那么难?

    “答应我,好不好?”

    “好。”

    这次他回答的很快,侧过了身,他虚指着前面的路。

    “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去了,出去之后,你还想说什么,我都认认真真听,不打断你,让你说个够。”

    他的语气软了几分,字里行间全是妥协。

    我突然觉得自己挺蠢的,不记疼,他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能让我乖乖闭上嘴。

    这会儿周奕琛也不动了,拉着我,将我硬扯在了他的前面,还轻轻地从背后抱了我一下,脑袋好像在抵在我的肩头停顿了那么一下,但没多久,他就松开了。

    “你走前面,我更放心——”

    大抵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周奕琛的声音很奇怪,就像在极力地忍耐着什么一般。

    我咬紧了下唇,点了点头。

    走了差不多十分钟,我看见了出口,我一颗心还没能落下来,耳边又是一阵巨响,比先前的响声还要刺耳一些。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将手绕至身后,抓住了周奕琛,慌乱中,我也不知道自己抓到了他哪儿,可还没来得及用力,腰间就传来了一股巨大的力道。

    我早该知道,老天爷就是和我过不去,哪怕我只得到了那么一点点,他都觉得太多了。

    我整个人都被推了出去,踉跄了数步,正面着地,额角被撞得一阵晕眩。

    我努力地撑开眼皮,心里一紧,没有站稳就朝方才的出口扑了过去。

    瞪圆了双眼,这里已经被砸下来的墙壁和吊灯埋得死死的,乱七八糟,我甚至有点分不清自己究竟从哪里出来的。我目光呆滞地看了看四周,都没有发现周奕琛的影子,空旷的大厅里,只有我一个人。

    就是这么一瞬,我感觉时间都静止了下来,怔了怔,我像个疯子一样,徒手开始刨那一片狼藉。

    边刨,我边喊着周奕琛的名字,四周都传来了我的回音,可也只有我的回音。

    好不容易挖开了那么一丢丢,不管我怎么用力,都再也弄不动了,可我身体就机械地重复着一个动作,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十指,我竟感觉不到任何疼痛,除了这颗心脏,身上所有的感官均失灵了。

    下一秒,从那堆狼籍中,忽地伸出了一只手,紧紧地扣住了我的手腕。

    我匍匐着向前靠了靠,膝盖处磨得沙沙响,石堆里露出了一条大约十厘米左右的窟窿,从这里,可以看清周奕琛的脸,这个变态,就是现在了,还在冲着我笑,并且这笑容不像特意挤出来的。

    可我特么的怎么也笑不出来,我甩开了他的手,继续刨,还语无伦次地安慰他。

    “周奕琛,我会把你救出来,你不要动,你等我——”

    声音断断续续的,落进自己的耳朵,我都不知道自己胡言乱语了些什么,就是这声音比哭还难听。

    好久,周奕琛缓声道。

    “苏南,别挖了,你手不疼吗?”

    他第一次这么直白地关心我,我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庆幸,反而觉得整颗心被刀子割一般生生发疼。

    “我疼什么?我还有什么好疼的?周奕琛,你别逼我,你要是今天出不来,我也不走了,你不要总是吓我行不行?我说过,我明明说过,我不能没有你……”

    在我疯狂地扒开他身上压着的重物时,周奕琛眼皮眨了眨,又把手伸了出来,他准确无误地用手掌包裹住了我的手,随即递了块东西在我手心中,冰冰冷冷的触感,刺得我脑袋一懵。

    可我哪有心思看清他究竟递了个什么给我,我满心满脑子全是他,眼睛压根无法从他这张脸上移开!他脸上还有血,一大片一大片的,他本来就白,血在上面糊着,就显得他更白了,白的特么的好像要消失了一样。

    “苏南,你刚才说了什么,你记得吗?”

    他这么问,我还真就快速地在脑袋里过了一遍,在地下室自己说了些什么,可想了一会儿,我只说。

    说得很认真,就差比着手指对天发誓了。

    “周奕琛,你要是敢离开我,我这辈子都不原谅你!你要是真死了,我不会难过,我每年每年都要去你坟前嘲笑你、讽刺你,你就是个负心汉!”

    “你凭什么赐我一场空欢喜……”

    周奕琛静静地听我说完,文不对题地回。

    “你说,我欠你一句话,对不对?”

    “我倒觉得不止一句。”

    “我还想和你说很多。”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放走你,让你转身爱上了别人,看你受伤,我觉得你真傻,从小傻到大,就像没长脑子似的。我觉得你活该,可我看了还是会难过,真的难过得想冲过去掐死你。”

    “池上泉有什么好的?不就会说几句甜言蜜语吗?那种话,你就这么在乎?苏南,聪明一点,行不行?”

    我想让他闭嘴,想继续刨,可他死死地攥着我的手腕,不让我动。

    我浑身的血液就跟倒流了一般,就差一点,我就低头咬他了,可是看他伤的那么重,我又不忍心,万一我控制不住力道,咬得他更疼了,他怎么办?

    我想骂他,让他松开手,第一次想求他松手。

    可所有的话,均堵在喉咙里,我那么努力,都吐不出来。喉咙就像卡了根刺一样,又疼又涩。

    “苏南,你别威胁我,也别说要在这里陪我,你的这些话,向来不好使,我不吃这一套,你不知道?”

    “你肚子里还有我的孩子,你若是不好好把他生下来,我再也不爱你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我都快听不清了。

    周奕琛的手渐渐松了开,他说,尽量提高嗓音说。

    “苏南,我想到了一个名字,给宝宝取的。不,其实我一直在想,如果你真的给我生了孩子,一定要叫这个名字,我真的很喜欢。”

    “……默。”

    我也没管肚子里是不是还有个孩子,就拼命地往他脸边凑,到最后,我真的就一个字也听不清了,就是竖着耳朵,屏住了息,也听不见。

    耳边不停地传来爆裂声,我身子发冷,死死地掐住了他的手,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儿本就不结实,我的身体一点点往下滑,我想抓住点什么,都没有力气,唯一空出的手,还在不死心地挖着这块废墟。

    眼前的这张脸,也渐渐变得模糊,我只知道他在笑,双唇一张一合,一直在说些什么。

    在我哭得几乎要晕厥的时候,我被人揪了起来,我侧过脸,用力地揉了揉眼睛,看见了梁毓言。

    这一刻,我仿佛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揪着他的衣领,不断重复。

    “周奕琛还在下面,他还在下面……”

    梁毓言仅仅是看着我,一直沉默不言,眉头拧得很紧。我想挣脱他的束缚,可他力道极大,其中一只手,还捂紧了我的嘴巴,不让我再吭声。哈,其实我还能说什么,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音了。

    我不懂绝望是什么,现在算是切身体会了,彻彻底底地体会了,心里没了一丝退路,死了都比这样痛快。

    梁毓言拖着我,往周奕琛所在的反方向大步地走,一步比一步更急,我耳边还传来了不同的声音,但全是提醒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我死死地盯着周奕琛露出的半张脸,我看着他的用口型说。

    ——苏南,我爱你。

    可我也没能听清,周奕琛说得究竟是不是这一句,我再也不能向他证实了。

    梁毓言带我出去的那一刻,我亲眼看着老宅慢慢崩塌,最后什么都不剩……

    *

    等我再睁眼,已经是三天后了,醒来的那一刻,我还心里还抱有侥幸,直到我一个个看清病床边的人,没有看见自己最想看到的身影,我躺在床上,像个神经病一样,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也拿掉了嘴上的呼吸器。我想下床,去周家老宅,可脚还没能落地,就被推了回去。

    有人按住了我的肩头,絮絮叨叨不停地在安慰我。

    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想去找周奕琛。

    最后,脸颊上扬过了一阵冷风,苏欢颜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指着我的鼻尖,沉声低吼。

    “苏南,你再闹一下,就和你的孩子一起去死!他快出生了,你没了爱情,是不是连他也不要了?”

    一语落下,我整个人都僵住了,默了数秒,我大笑出声,笑到满脸满领口均是泪。

    我都不知道人能流那么多泪,好像永远都流不完似的。

    哭完了,我也麻木了很多,总之只要我不相信周奕琛回不来了,他就永远都在。

    我想继续躺着,因为身上真的太疼,稍微动那么一下,我就觉得自己要支撑不下去了,可抬手擦眼泪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左手一直紧紧地攥着,大抵一个姿势保持的太久,再松开,指头都僵硬得有些不听使唤了。

    慢慢地看清手心躺着的东西时,我的眼泪再次滚了出来,比方才还凶一些。

    手里竟是之前周奕琛当着我面丢掉的玉坠,我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原来他压根就没丢掉,都是骗我的。

    我缓缓抬起头,笑着跟苏欢颜说。

    “小姑,你打疼我了。”

    苏欢颜动了动唇,眼底满是担心。

    “小姑,周奕琛又骗我,他总是骗我——”

    静默了许久,苏欢颜撇开了脸,命令护士强制性地往我嘴里塞水,呛得我几乎喘不过气,他们都不松手。

    待产的日子,我该吃吃该喝喝,努力做一个正常的人,不想再让任何人操心。苏欢颜和林向月一直陪着我,找尽了话题逗我开心,偶尔我也会配合着笑一笑,不小心提到周奕琛,她们的脸色比我还更难看一些。

    其实我也会看新闻,在所有人都没来病房之前。

    周家老宅被严煜炸了个彻底,一栋别墅早就成了一片平地。至于周奕琛的尸体,几乎是无存,警方搜索了数天,都未找到周奕琛的尸体。周奕琛这下也算走了个干脆,什么都没留下。

    哦,不对,他还留了个孩子不是。

    终于熬到生产,那滋味,简直疼到我不想生了。

    我一直哀求医生,不然就剖腹产吧,可这些人一个个都不搭理我,只温声安慰我。

    “快出来了,加油,再忍忍。”

    我骂骂咧咧了好久,开始他们还会劝我几句,到后面压根就不搭理我了。

    我几乎是掐着手指头算我进手术室的时间,骂到嗓子都哑了,到了深夜,我终于听叫了一记响亮的哭啼声。

    “苏小姐,恭喜你,是个男孩。“

    林向月兴冲冲地抱着孩子,走到我身前让我看。

    可我看到的一瞬间,心里落差却十分大,我自认为自己长得挺好,周奕琛也像模像样的,可这孩子一点儿也不好看。除了哭,基本没别的表情。

    林向月似乎看出了我所想,埋汰了一句。

    “才刚出来,以后就好看了。”

    “南南,你想好名字了吗?等你出院,我们一起去给他上户口吧。”

    话音落下,我的心狠狠一揪,吸了吸鼻子,我眯起双眼,缓声道。

    “周默——”

    默默。

    默默,挺好听的,就像我和周奕琛之间的爱一样。

    默默无言。

    *

    出院的第一天,我并没有去给周默上户口,而是去了警察局。

    这回,我是去看苏绍堂的,其实我不是那么想来,但苏欢颜劝了我挺久。其实这段时间过去,我也放下了许多,总之我们身上流着的血是相同的,我就当是去看看他的报应,也挺不错。

    苏绍堂在铁门的另一边,整个人都像是老了十岁,眸光涣散,下巴上全是胡渣。

    他并未说很多,只是苦苦地哀求我。

    “南南,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能不能去看看苏叙?他最喜欢你这个妹妹,他也很怕孤单,你去陪陪他吧。”

    失去了所有之后,苏绍堂终于想起了这个儿子,我想,现在大约也不晚吧,真正做了母亲之后,我也不想太恶毒。

    “好。”

    应下后,我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的确,现在整个苏家,除了我,大抵也不会有人关心苏叙了,苏欢颜一直对苏叙这个名字避而不谈,而年洁在苏绍堂被警察抓走的那一刻,整个人都疯了一般,天天胡言乱语。苏欢颜搬出了苏宅,偌大的苏宅,也只有年洁一个人了。

    *

    带孩子比我想象中还难一些,起得比鸡早,做的事儿比牛更累。周默一点也不乖,日常活动就是咧着嗓子哭,怎么哄都没用。

    苏欢颜偶尔会过来陪我一下,在周奕琛给我买的公寓里,可大多时间,她都去约会了。

    我一直问她是不是谈恋爱了,起初她还会害羞那么一下,最后就咬牙切齿地让我别多管闲事。

    直到我看见王宇送他来我公寓楼下,我才发现他们偷偷摸摸谁都没告诉就暗搓搓地在一起了。

    周默一岁多了都不会说话,我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能做一个称职的母亲。梁毓言还嘲笑我笨,我一气之下去书店买了好多育儿书,可对周默均没有任何效果。

    这点他应该是像周奕琛那个混蛋,油米不进的,万事随心。

    在我手忙脚乱的时候,周连瑞毫无征兆地就来了我的公寓,大张旗鼓的,带了好几个保姆来,口头上说是监视我,怕委屈了自己的孙子,可这些保姆对我尽心尽力,我省心了不少。

    说到底,我还不是那么容易释怀,看见周连瑞,我总会想起死去的苏贤明和苏叙。其实期间警方也介入调查了,但事实均证明他们死于意外,总不可能别人的三言两语,就促成谋杀这么大的罪。

    心里有疙瘩,当然不可能与周连瑞和平相处,我对他几乎没有好脸色。

    周连瑞倒是不介意,可能岁数到了,不免会喜欢孩子一些。

    他在客厅里逗着周默,还和他说。

    “默默,去爷爷那儿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我还没能拒绝呢,周默就摇摇晃晃地抱住了周连瑞的腿,笑得跟朵花似的,我想把他拽开,他还不乐意,转头就冲着我哭,哭了好一会儿,也不掉一滴泪的那种。大抵是有血缘关系,周默十分粘周连瑞,而且小小年纪的,就被一堆玩具买通了,真现实。

    我只能憋着一口气,让周默和周连瑞去周宅。

    周默在的时候,我嫌他烦人,他这会儿走了吧,我心里又想他想得难受。夜里总是睡不踏实,做很奇怪的梦,我很久没有梦见过周奕琛了,周默不在的时候,我几乎夜夜梦到他,起来后,枕头上就是一片泪迹,没出息极了。

    一周后,周连瑞就把周默抱回来了,递到我怀里的那一刻,周默竟说话了,开口就叫了一声。

    “妈咪——”

    看着他稚嫩的小脸,我眼睛一酸,就是那么不想,还是在周连瑞面前哭了。

    周连瑞暗暗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我的肩头,小声地说了句。

    “对不起,是我太执着了,苏小姐,你原不原谅我也无所谓,但周默是我孙子这件事,是无法动摇的。”

    看看,周家的每一个人都是这样,就是道个歉语气都那么强硬,可在这么一瞬间,我竟释怀了。

    *

    三年后,我牵着周默,第一次来到周奕琛的墓碑前,看着上面的照片,我想哭又想笑。说到底,若不是周默,我真的一秒钟也支撑不下去,天知道每天夜里我有多痛苦,最怕的,也是夜幕降临。

    周奕琛照张照片都不舍得笑,仿佛全天下都欠他几百万似的。

    我俯下身,摸了摸周默小脸,十分努力地挤出了一抹笑。

    “默默,叫爸爸。”

    周默歪着脑袋,闪着一双大眼睛看了我好久,才像模像样地朝周奕琛的墓前鞠了一躬,奶声奶气地喊。

    “爸爸——”

    我还没能好好和周奕琛说上几句话,许桃就来了。

    许桃居高临下地望着我,嗤之以鼻地讥讽道。

    “苏南,你还有脸来?”

    我微微垂下眼帘,笑着回。

    “为什么不来?好歹是我害他躺在这里,于情于理,我都得来。”

    大抵许桃还想多说几句,可周默基本是无师自通,看着我的脸色都知道我不开心,就一个跨步横在了我和许桃之间,挥着小粉拳就扬向了许桃。

    一个孩子能有多大的力道,许桃还是红了眼眶。

    “苏南,我什么都不想要,不想要你们所谓的名利,钱我也不在乎,我只想要周奕琛。你把他抢走了,为什么不抓紧了,为什么要让他走……”

    生下周默后,我第一次哭,并一次性把三年来的隐忍都哭了个痛快。

    哭到后来许桃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只有周默站在我身边,眼巴巴地望着我,吸了吸鼻子,他抓住了我的手,拍着胸脯说。

    “妈咪,别哭了,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看着他,我终是止住了哭声,反握住周默的小手,看着周奕琛的照片,说。

    “男子汉,一定要说话算话!”

    出了墓园,梁毓言站在车边等着我,大抵是我的眼眶太红,他沉默了许久,问我。

    “南南,大哥不在了,那么多年过去了,你有没有想过重新开始?”

    我抿了抿唇,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笑着回。

    “我回不了头了。”

    “爱只能一份吗?为了默默,你也可以重新开始,我们都在,不是吗?”

    “梁毓言,谢谢你。”

    他兴许不能体会我的感受,我一直忍着,不代表我真的不痒不痛,可以完完全全忘记那么一个人。

    我清浅一笑,对上了梁毓言的双眼,指着自己的胸口,缓声道。

    “我被爱判处终身孤寂——”

    *

    周默到了要上幼儿园的年龄,我学着开车,去驾校重新考了一张驾照,握着方向盘,那感觉,就像回到了八年前,我仍很怕拥挤的道路,什么都没变,可看着周默坐在我身边开心得手舞足蹈,我没有任何可以畏惧的了。

    活着那么难,我还是要活着,连同周奕琛的那份一起。

    他骗我瞒我,事到如今,我都不怪他了,如果时间可以回到我第一次进他别墅的那一天,我一定会拼命地想起我们曾经历过的一切美好,坚定且大声地告诉他。

    “周奕琛,我就是爱你,也只爱过你那么一个人,其他人,不过有那么一点点影子像你,仅此而已。”

    我要戳着他的胸口告诉他,直到他听腻为止。

    周默都一次上学,哭闹得厉害,我还是狠下心把他的手递到了幼儿园老师手中,看着他一步一回头的样子,我不禁笑出了声。

    转过身,我刚拉开车门,就在数米之外的街道另一头,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我呼吸一滞,顿在了原地。

    我们相视而笑,我看着他一步步向我走来,动作自然,就像曾经这么做过无数次一般。

    我闭了闭眼,心里默数着,再次睁开,我扑向了他的怀抱。

    和今天的阳光一样,温暖而又真实。

    我的脸埋在他的颈间,声音沙哑地埋怨。

    “周奕琛,你还舍得出现——”

    他轻轻地环住了我的肩,笑着说。

    “轻点,我要被你搂得无法呼吸了。”

    他终于不用出现在我的梦中,我也不必承受醒不来的落空。

    你在,真好。

    —END—